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朱绍杰
2月15日,记者从相关方面获悉,历史学家、中山大学教授蔡鸿生先生于当天下午四点半左右仙逝,享年88岁。
蔡鸿生教授,1933年出生于广东省汕头市,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2006年退休。长期从事中外关系史的教学和研究,已刊论著探讨下列课题:(一)唐代粟特、突厥文化,(二)俄罗斯馆与中俄关系,(三)岭南佛门僧尼史事,(四)广州与海洋文明,(五)历史研究的学理与方法。
蔡鸿生先生是中山大学中外关系史学科的资深教授,曾受教于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岑仲勉等先生。蔡鸿生先生在中国与西域文明、南海文明和西洋文明的关系等领域,进行过广泛而具体的研究,多有创获,形成了鲜明的治学风格。
蔡先生不仅自身学业有成,更长期坚持在教学一线,善待学生,因材施教,培养了一批学术新秀,并向兄弟单位输送学术骨干。蔡先生耄耋之年,仍读书撰文,身笔两健,为学界所推崇。
2018年,蔡鸿生先生就其论著《广州海事录:从市舶时代到洋舶时代》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该著既有时代背景的系统把握,又有落实到人事和细节的考证,发前人未发之覆,显出了海事史的“人事本质”。
附 | 2018年蔡鸿生先生访谈(节选)
对历史研究的“热点”要作“冷处理”
羊城晚报:历史研究者如何处理碎片化的材料?如何还原陌生的海事历史?
蔡鸿生:我们做研究的时候要贴近历史过程,不能浮在表面,听风就是雨。历史资料要变成历史事实还差得远,其中有一条很重要,就是要把这些东西过程化,上面说的海上保护神的例子就是过程化,一条链条不能有“缺环”。
里面还有一篇《宋代的广舶海商及其伦理》。我们说到广州海舶,通常都是讲来广州的蕃舶,没有讲出去的船,广州出去的船就叫“广舶”,泉州开出去的就叫“泉舶”。广州的船开出去,一路上会经历什么?
首先要备淡水。过去珠江比现在宽,船停在珠江江面,船出发要汲水,宋代的船汲水的地方叫“小海”。船离岸之后,市舶司的官员还会一路监控,怕你走私或者带铜钱走,那时是禁止货币外流的。官员会一路跟到溽洲,这是个重要地点,就是现在台山的广海,广舶在这里就正式驶入大洋了,这里有三处瞭望哨所,到这里才“放洋”。
广海放洋后,经南中国海,到马六甲海峡,可以一路做生意。那时候海上航行靠季风,八九月份出发,等第二年西南风起才回来,所以就要在海外过冬,叫“住冬”,位置在马六甲海峡左边,地名南巫里(今印尼的亚齐)。住冬的时候要补充货物、修理船只。之后有的船继续去印度洋,有的船就在那里回头了。汲水、放洋、住冬,这些搞清楚之后,大抵上就过程化了。
羊城晚报:当下对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越来越关注。在这种热潮中,历史研究者应该注意什么?
蔡鸿生:我们做历史研究的就是用历史的符号,融入时代内涵。但我们的定位与其他“一带一路”研究不同,别人做的大量是经济、外交方面的,我们的责任就是“到位”而不“越位”,把历史上的“海上丝路”做实、做深、做细,“有实事求是之意,无哗众取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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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观察最忌平面观察,我们要立体化观察。首先是纵向观察,从古到今、从前到后;接下来是横向观察,这一百年里,东边如何西边如何;再下来就是由表及里,比如我们经常看到一些面上的繁荣热闹,但其实缺乏物质基础;最后要注意动、静变化,很多事情有条文、规章制度,但实施效果如何呢?
比如研究历史上的法律条文,包括与海事密切相关的市舶条例,要心知其意,还要注意案例。条文是“静”的,案例是“动”的,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现在有相当一部分文章是在一个平面上重复的,没有深化。
我们的历史研究要冷,不要热,研究是冷静的、个人的,不受人干扰,这是精神生产的特点。学问必定要个人下功夫,独立思考、持续钻研。我们也要学会让自己“退烧”,自己写的东西,冷静下来过一段时间再看,经过“冷处理”,才会发现还有修改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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