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压力之下的瑞丽：持续的疫情，停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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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边陲城市仍处在防控关口。

2020年9月，云南省瑞丽市，几位缅甸籍居民排队等候核酸检测。

本刊记者/温如军 马铭泽

10月24日，在国务院新冠疫情联防联控新闻发布会的媒体直播间里，大量云南瑞丽网友留言表示希望大家能关注瑞丽的情况。他们说，在当地工厂停工、商业停业、贸易停摆的情况下，普通瑞丽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近一年的时间里，瑞丽连续暴发疫情，至今已三度采取封闭严管措施。

境外病例输入形成巨大压力

瑞丽今年的第一波疫情始于3月29日。根据云南卫健委公布的数据，当日发现9名感染者（包括有症状和无症状感染者），其中4人为缅甸籍。因为这次疫情，时任德宏州委常委、瑞丽市委书记龚云尊被撤职。

4月13日，瑞丽市第三轮全员核酸结束，共采样并检测381163份，检出阳性4份；4月20日，又在重点人群中检出2例病例。至此，此次疫情总共发现93例确诊病例，25例无症状感染者。

到了7月4日，云南省“无新增本土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的局面再次被打破，新增本土确诊病例3例。这3个病例都是在瑞丽市姐告边境贸易区发现的。

姐告国门社区边境线长4.18公里，与缅甸木姐镇接壤，边境线上并没有天然屏障，大多是以江为界、以沟为界。在这里，境外疫情输入防不胜防。在这波疫情中，该地区短时间内就出现过74例病例。

7月7日10时起，瑞丽市姐告国门社区被调整为高风险地区。当日0时起，对主城区实行封闭管理，所有市民居家隔离。

2021年7月7日0时起，瑞丽因疫情对主城区实行封闭管理，所有市民居家隔离，生活物资由瑞丽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组织保供企业配送到户。

瑞丽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称，本次疫情与“3·29”疫情相比有几个明显的不同：一是所有病例均为德尔塔毒株感染，具有传染性强、传播快的特点；二是绝大多数患者在检出阳性时，没有任何症状或症状极轻，难以察觉；三是病毒载量显著增加；四是病例高度集中在边境一线和外籍人员集聚区。

据央视报道，5月初至7月10日，缅甸全部330个镇区中，已经有296个镇区报告发现了新冠疫情，疫情已蔓延到90%的地区。目前缅甸发现了三种新冠变异毒株，其中包括最早在印度发现的德尔塔毒株。这也就意味着，不少在缅甸的人员感染了新冠病毒，又将病毒带回了国内。

目前，此轮疫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但瑞丽仍处在防疫关口。

万人入境自首导致病例激增

瑞丽市地处云南省西部，西北、西南、东南三面与缅甸山水相连，村寨相望。云南省卫健委通报的信息显示，有一些人员从缅甸到边境投案自首后确诊。

10月1日，云南省通报新增境外输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14例、境外输入无症状感染者4例。根据公开信息，18人中，至少15人此前均为非法出境到缅甸，9月底回国自首，核酸检测呈阳性。

2日至4日，该省新增境外输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基本保持在个位数，大多数为自首人员。5日再增境外输入新冠肺炎确诊病例13例、无症状感染者4例，其中14例为缅甸到边境投案自首人员。

瑞丽一位政府官员告诉《中国慈善家》，最近一轮疫情的压力和缅甸、柬埔寨等国电信网络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人员回国自首有关。

近期，福建、江西、广西、湖北、湖南等多地发布“拟注销户籍”类劝返公告，公告的内容主要是劝返偷越中缅边境滞留缅北从事电信网络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人员。例如，广西宾阳县公安局6月份公告列举了57人的名单，敦促滞留境外违法犯罪人员投案自首。公告表示，拟对拒不回国的滞留缅北人员户籍依法按程序进行注销。这次集中的劝返行动导致近几个月里，回国人员在缅北与云南边境排起了长龙。

2020年9月，云南省瑞丽市户育乡班岭村，巡逻队员正在中缅边境的南宛河畔巡逻，防控境外疫情输入。

9月份以来，不断有瑞丽市网友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上反映离瑞难、生活压力大等问题。瑞丽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回复称，因瑞丽市地理位置特殊，近期部分社区、抵边村寨仍有零星散发病例，疫情防控形势依然复杂严峻。

上述指挥部9月份回复网友留言时还表示，近期境外自首人员入境，防控压力增大。虽然疫情得到控制，但疫情防控仍然处于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刻，外防输入的压力前所未有，疫情输入风险与日俱增。

回复中还提到，随着缅甸局势持续动荡，疫情不断恶化，、警情、疫情叠加，加之全国各地发布滞留缅北人员劝返公告后，导致大量境外自首人员基本上选择从瑞丽入境自首。目前，尚有上万人等待入境，致使瑞丽超负荷接收境外自首人员，集中隔离管理的压力越来越大，输入病例的数量越来越多，导致本土感染的风险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是境外输入病例和本土病例双重叠加，医疗救治资源难以满足实际需求。

“生活确实难过”

“这场疫情让我从富婆变成了负婆。”秋文告诉《中国慈善家》。她是瑞丽一家模特学校的创始人。从去年9月开始，瑞丽的疫情此起彼伏，在接连封城的打击下，很多人选择离开瑞丽，秋文的学校生源减少了一大半。一边要面对学生要求退费的压力，一边是房租不降反涨，这让秋文焦头烂额。

10月26日，一名自称是“瑞丽学生”的网友在网上发帖呼吁网友关注瑞丽，迅速成为舆论焦点。该网友称，2021年8月3日，瑞丽再次封城直到今天，现在的政策是每天只有两个离瑞名额，自己和家人有家不能回，这一年没有任何的收入，心理处于崩溃边缘。记者注意到，7月以来，不断有瑞丽市民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发声表示“生活难、离瑞更难”“填了很多表，只领到1斤米”“生活无着落”“群众拨打热线被暴粗”等问题。

2021年7月10日，云南省瑞丽市的社区志愿者正在整理社区居民订购的肉类食品。

一位市民称，从今年3月底的第一轮疫情到7月的第二轮疫情，再到8月3号的再次居家隔离，一直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困难。长时间多次隔离、长时间不复工复产，老百姓没有生活来源。瑞丽市信访局回复称，为最大限度对冲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冲击，瑞丽市研究解除居家管理后的经济社会恢复问题，市政府印发了《应对疫情做好“六稳六保”工作的支持政策》，从房租减免、资金拨付、金融支持、税收优惠、民生救助等方面有效减轻企业负担、保障民生。

另外，瑞丽市民政局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疫情期间困难群众基本生活保障工作的通知》，对连续三个月无收入来源的，按户给予临时困难救助、适当放宽低保认定条件等保障。

但这些政策并没有给秋文带来实惠。“通告上说银行会减免或延缓个体户偿还商业贷款，但银行那边没有任何变化，打电话给政府部门，答复说政府只是提出这个倡议而已。”秋文说。

关于“离瑞难”问题，瑞丽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上”回应称，抵边村寨和社区人员原则上不离瑞，确有特殊情况需离瑞的，可申请自费集中隔离14天后离瑞，第1、4、7、14天开展核酸检测，第四次双采双检。非抵边村寨和社区人员，不具备因公、因病、因丧、因学四种情形，愿意自费集中隔离7天后离瑞的人员，第1、4、7天开展核酸检测，第三次双采双检。

2021年4月6日，瑞丽城区民众接受第二轮核酸采样检测。

也有市民表示，隔离期间酒店餐费太高，对于一年没有开工的人员来说实难承受。瑞丽市信访局表示，何时能够调整新的离瑞政策，得视疫情发展形势和专家研判分析而定。

瑞丽市委宣传部负责人在接受《中国慈善家》采访时否认瑞丽长期“封城”的说法：“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只是严管期，老百姓的物资、生活保障都没有问题。但由于一直有新增病例，疫情持续时间太长了，大家的日常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难免会有一些情绪。”

“瑞丽本来就是口岸小城市，主要是做边贸、玉石珠宝生意，人口流动比较大。因为疫情原因，不允许聚集，口岸也处于关闭的状态，大家可能都回老家或转投到广州等地继续做生意了。”上述负责人说。

瑞丽市一位政府官员向《中国慈善家》表示，“网上流传的‘瑞丽已成空城’‘常住人口从50万降到10万’的说法有些夸张，20万人还是有的。不过长时间受疫情影响，有些老百姓的生活确实难过。”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的秋文为化名。）